在古代亚洲,有两大文化圈,一是中国,一是印度。中国以政治制度精良及家庭伦理道德高超著称,印度则以拥有神秘主义、繁琐哲纲及宗教闻名于世。直到秦汉时代印度佛教传入中国后,这两大文化圈才开始发生接触。由于当时中国在「宗教」上站于劣势(指有精密教义及完整组织的宗教Religion而言),所以佛教传入后,便逐渐为国人所信仰,成了印度佛教一面倒,但佛教的初期在华建立,并非一蹴可几,而是先依附黄老,才获得立足点的。佛教发生于主前五世纪左右,大约在秦末与汉初,已零星地传入中国,但中国佛教界常喜夸称佛教是由后汉明帝派专使从西域(新疆)请来的,但今日大多数的日本佛教学者都认为此说不可靠。当秦汉时代,黄老思想与鬼术方术盛行,当佛教传入时,当时的中国人只把她看成是许多祭祀中的一种祭祀而已,而把佛教所讲的「空」(Sunya)、「涅盘」(Nirvana)当成便是老子所讲的「无」、「自然」,释迦牟尼则被信成是一位大神仙,至于那些由中亚一带来华传佛教的僧人,都被认为是「道士」之类。波斯和尚安世高于纪元一六一年抵华,「高僧传」称他通达七曜五行、医方异术以至鸟兽之声,为世人不可量知的道术之人。再如「安般守意经序」说:「有菩萨者安清字世高,…博学多识,贯综神模,七正盈缩,风气吉凶,山崩地动,针(左虫右永,字典查无此字)诸术,睹色知病,鸟兽鸭啼,无音不照。」三国时之康僧会被描写为「多知图谶」,北方之昙柯迦罗则被信成「向善星术」。据现有资料显示,汉明帝之异母弟楚王英,曾于纪元六十七年把黄帝、老子、释迦祭在一起,明帝诏示:「楚王尚黄老之微言,尚浮屠之仁祠,洁斋三月,与神为誓…」,汉恒帝时(一四七──一六七年),襄楷上书称:「又闻宫中黄老浮屠之祠,此道清虚,贵尚无为…」(后汉书襄楷传),「清虚」与「无为」都是老子的思想,但襄楷却把佛教也看做如此,佛教初传中国时,译的经典很少,也许为了传教方便,外国佛僧们似乎未清楚地标出佛教的原有思想,而把老庄思想与佛教混在一起,使佛教变成了像是黄老道术之一支,误使中国人认佛教与黄老为一家,而成佛道不分。这种以中国的思想与字汇来接受解释佛教,叫做「格义佛教」。不幸地,这种格义方法,竟然长达三百年左右,到了东晋,道安(三一四──三八五年)与同学竺法汰宣布「格义不对」,猛烈予以抨击,才逐渐地把佛教纳入正规。台湾的佛学院教授杨白衣氏也承认,他说:「…格义是以老庄思想来解释佛教的一种老庄佛教,当然不是佛教,可是这种思想很奇怪,直到两晋的末期都还很流行,道安是使佛教脱离老庄思想而独立的第一人。」(「中国佛教史略」第二页)(杨氏已去世,龚按,一九九一年十一月)现在的问题是,在当时如何产生了这个格义佛教?我想极可能是外国和尚自己先创造的,他们到了中国后,一定老庄思想盛行,如要硬讲佛教这一套,绝对不要,于是便有意无意地,把佛教讲成便是道术之一类,与黄老一体,当时的中国人是初闻佛教,信以为真,便全盘接受了「佛教」,于是,佛教在中国立住了脚。但如严格说来,只是接受相信了以为从外国传进来的一派「道术」而已,想想看,当时的外国佛僧们如果绝对强调佛教的独立性,「天上天下,唯我独尊」,而绝对不与老庄思想妥协,我敢说,「格义佛教」是绝对不会产生的,唐代的景教,也曾想用这种格义方法来传基督教,把「上帝」译成「佛」,把「受洗」译成「受戒」,把「撒但」译为「阎罗王」…以及与中国各种思想调合,但结果并未成功(详见拙著「唐朝基督教之研究」。)这个「格义佛教」思想,到后来发展为「三教同源」思想,中国人都变成了儒释道三教兼信,甚至不少佛教僧尼也中了毒,也与一般人民无异,大拜神佛,三教兼顾,其乐融融!最后,中国的老百姓觉得三教同源还不过瘾,索性来个五教同源,把「儒释道耶回」放在一起,上面有位太上皇,名叫「老祖」,统管孔子、释迦、老子、穆罕默德、耶稣五教祖,中国的红卍字会,便是这个五教同源的发明者,三年前,我在新加坡神学院讲学时,曾去该地红卍字会参观,蒙该会的某执事先生亲切地一一解释,并爽直地打开了用黄缎遮掩的「圣坛」,看到了五教教祖的牌位都在那里,如我没记错,在耶教方面,施洗约翰和使徒保罗的两个牌位也在那里,与耶稣一起共享祭祀敬拜。我在台湾时,有人寄来一册「五教同源」书,内有扶乩,什么「耶祖又临安庆道院训示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