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挑人背,是金沙江沿岸边远地区渊源久远的运输方式,是迄今为止随处可见的令人伤感的风景。在九曲十八弯的古驿道上,在凌空盘旋的古栈桥上,弯弯扁担--挑夫,木打杵--背夫,在早一个世纪遗存的苍凉中演绎着今天的人生故事。
挑夫,习称"挑脚"。挑具有扁担、箩筐、络绳。扁担用坚硬且柔韧的杂木制成,长约4尺、宽约3寸、厚仅寸许,两头弯弯翘起呈弓形。负重时弓形凹面朝上,装货的箩筐以络绳系在扁担高高翘起的两端,业内人士介绍,弯弯扁担"抛肩",走长路不伤人,耐得久。经验之谈,肯定有道理。冷眼旁观,系挂着重物的弯弯扁担如弦弓样放置在挑脚的肩上,挑脚一手握扁担向前一端,一手极为放松地自然摆动,身躯挺拔,步履矫健,扁担随步伐一上一下有节奏地颤动,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韵律美。行数十步,挑脚两手反屈,托住扁担近肩处,一抛,腰身一挫、一闪,百多斤的担子便换到了另一边的肩上。弯弯扁担是挑脚身体的延伸,心灵的默契。成百上千挑脚大规模集运货物的壮观场面在"文革"后已经见不到了,但十数名挑脚结伴而行的情景仍时时可见。挑脚在古驿道上如雁阵样走过,间隔规整的身影,整齐划一的步伐,颤颤悠悠的扁担,特别是换肩时那一抛、一挫、一闪,一行人在同一时点上完成,那动作、那节奏仿佛不是正在负重行走的苦力,更像是在天地的大舞台上表演的古韵悠悠的舞蹈。最让人称奇的还是那弯弯扁担,挑脚与它朝夕厮守、相依为命:负重时"抛肩",不伤皮肉;夜宿或远行时,可充作防卫的武器;家居休闲时,是述说甘苦的朋友。在一些挑脚世家,一根伴陪几代人走过沧桑的弯弯扁担,是家族珍藏的圣物,经几代人的皮肉打磨,血汗浸渍透了,通体迷离斑斓出烁烁闪闪的肉红色蜃气,用手叩击,音韵悠扬如古琴。事实上,这样的扁担不但是挑脚世家的圣物,把它放到任何一家民俗博物馆的展台上,也会令每一位参观者留连忘返,情思绵绵。
背夫,习称"背脚"。背脚的背具有两样:背架子和木打杵。背架子以坚韧的杂木条制作,形状像一架向一侧屈弯的木梯。高约1.4米,宽与肩等,中空部分用麻绳编成网状以护腰背。背负时,货物捆缚在背架的凸面,背架的屈凹面贴身,有两根背带系着于双肩。背脚步量的人生之旅比挑脚更艰难。挑脚行路可以在适当的时候"撂挑子"歇气,而背脚,只要背架子上身,除非完成一天的行程,否则就几乎找不到卸载的地方和机会,因此,木打杵便成为背脚唯一可以依赖的支撑。木打杵为一"T"形支架,高与腰齐。背夫负重行路必须歇气时,就用打杵支撑住背架,挺胸、伸腰,长长地喘口气,再放肆地 吼几声。"三步一打杵,五步一叫魂"是背夫行路不成文的规矩,那木打杵,能须臾离开吗?挑脚行路多赤裸上身,短裤,草鞋,冬夏无异。背脚行路相对比较雅观,麻布衣裳外罩羊皮褂,大档裤,草鞋,头上戴一顶形若钢盔的毡帽。不论挑脚或背脚,每日行程以30公里为一站,负重50-70公斤。自带干粮,夜晚露宿或借宿于农户。民国时期,有"挑帮"、"背帮",有组织货源、提供担保,也抽收佣金的"揽头"。解放后,相当长一段时期,由政府组织管理。近些年,政府不再管理,完全属个人行为。这或许正是一种预兆,预兆着挑脚和背脚将成为世纪遗存的必然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