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古人的眼里,螃蟹是一种怪模怪样的东西,因为他的样子太怪了,所以,在北宋的时候,有人就用螃蟹来吓唬世间所谓的鬼怪。
北宋的沈括在他的《梦溪笔谈》中就记载说:“关中人不识螃蟹。有人收得一只干螃蟹,人家病疟,就借去挂在门上。”由于古人掌握的科学知识很有限,所以,他们就认为人患了疟疾这种病是由于疟鬼在作祟,于是,就在门上挂一只怪模怪样的螃蟹,疟鬼看到螃蟹的怪样子,不知是什么玩意,就不敢进门了。
沈括还在《梦溪笔谈》中说:“不但人不识(螃蟹),鬼亦不识(螃蟹)也。”沈括的这话说得很有趣。沈括是浙江杭州钱塘人,是地地道道的江南人,他在关中地区的陕北延安当过官,把螃蟹挂在门上吓唬所谓的疟鬼这种事,他应该是亲眼见过的,不是耳闻。
古代的关中人不识螃蟹为何物,想来只是当地那些穷乡僻壤的百姓没见过螃蟹,繁华都市的富贵人家应该是不至如此的。不过,不忍把螃蟹视为怪模怪样之物,倒是真的。
东汉的著名经学家郑玄曾经考证过螃蟹,说是西周时期祭祀时便有了青州的蟹胥,也就是螃蟹酱。可见,在北宋之前的西周时期,就有人不但识得螃蟹为何物,而且还把螃蟹当成一种美食,悦而食之了。不过,吃螃蟹之风的广为流行,是西周以后的事情。
东晋时期,有一个中层官员名叫毕卓,他虽然不是大官,但是喜欢喝酒,而且酒量很大。毕卓除了好饮酒,还喜欢吃螃蟹。糟糕的是,毕卓经常因为酒而耽误工作。毕卓在当时的吏部当官时,看到邻居家酿成了好酒,很想喝,他便趁着夜色去邻居家偷这种好酒来畅饮,不料却被邻居家新去的佣人当场拿住。直到天明,邻居家的主人从外面回来时,才发现拿住的偷酒贼是毕卓。邻居忙拿出新酿的好酒与毕卓对饮,大醉方休。毕卓说过这样的喝酒、吃螃蟹的豪言壮语:“得酒满数百斛船,四时甘味置两头,右手持酒杯,左手持蟹螯,拍浮酒船中,便足了一生矣。”
瞧瞧,毕卓只要能右手持酒,左手拿螃蟹,尽情吃喝,便一生足矣。这样的一个毕卓,竟然把喝酒和吃螃蟹作为自己一生的最高追求,是典型的酒痴和螃蟹痴。但是,在《晋书》中,毕卓居然有传。可能是写《晋书》的史官觉得,毕卓这种懂得品尝酒香和螃蟹美味的人,毕竟是性情中人,很有些可爱之处,而且,毕卓只不过是自己花钱喝点酒、吃吃螃蟹而已,没有为此而依仗自己手里的权力去巧取豪夺,比那些为满足自己的欲望而倚仗权势去横征暴敛的人要强得多。
古代的北方人对于有食蟹之风的江南人是深以为怪的。《洛阳伽蓝记》中曾记载,北魏的杨元慎曾经嘲笑来自江南的南梁将军陈庆之:“吴人(指江南)之鬼,住居建康。小做冠帽,短制衣裳。自呼阿侬,语则阿傍。菰稗为饭,茗饮作浆,呷啜莼羹,唼嗍蟹黄。手把豆蔻,口嚼槟榔。乍至中土,思忆本乡。急急速去,还尔丹阳。”这番记载中的“嗍”是吮吸的意思,“唼”是吧唧嘴的声音,是用来形容吃蟹黄的情景,很是传神。从《洛阳伽蓝记》中的这段记载可见,当时的北方人对江南人吃大米、喝茶、食螃蟹的习俗的确是颇以为怪的。
唐宋之后,北方人也开始吃螃蟹。宋朝的孟元老在《东京梦华录》中记载说,北宋时期,皇宫中已经把吃螃蟹当成了日常之事:“(汴梁城)东华门外市井最盛,盖禁中买卖在此。凡饮食、时新花果、鱼、虾、鳖、蟹、鹑、兔、脯、腊、金、玉、珍玩、衣着,无非天下之奇。其品味若数十份,客要一二十味下酒,随索,目下便有之。”这里说的“禁中”就是皇宫,皇宫里的买卖中就有螃蟹,而宋朝的皇帝是北方人,京城汴梁也在北方,当时的皇帝在皇宫中也要吃螃蟹,可见吃螃蟹之风已经流传到了北方。
古代吃螃蟹之风最盛的江南地区大多种植水稻,螃蟹却是一种食稻伤农的东西,而且在古代的时候,螃蟹曾经对江南种植的水稻为害相当严重。直到元朝的时候,江南一带的螃蟹对水稻的损害还被称为“蟹厄”,《元史》中记载说:“吴中(江南地区)蟹厄如蝗,平田皆满,稻谷荡尽,吴谚有蟹荒蟹乱之说,正谓此也。”水稻田里的螃蟹多的时候,它们就会像蝗虫一样,给水稻带来毁灭性的灾难。古代的江南农民对为害水稻的螃蟹非常痛恨,恨到了极点,就去吃螃蟹。在《红楼梦》中,薛宝钗的《螃蟹咏》中写道:“于今落釜成何益,月浦空馀禾黍香”,写的就是吃掉螃蟹才能保住庄稼的道理。
古人竟然是因为痛恨螃蟹才去吃螃蟹的,没想到,古人的这种痛恨却引出了螃蟹这样的美食,实在是有趣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