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11日，武汉市卫健委在官网通报了武汉市首例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死亡病例。据介绍，死者为一名61岁男性，因呼吸衰竭、重症肺炎住院，同时患有腹部肿瘤和慢性肝病。
南京大学附属金陵医院呼吸与危重症医学科石毅教授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重症病毒性肺炎有五大特殊易感人群，包括孕妇、有基础疾病的人。
在定点医院人满为患、部分综合医院门诊甚至病房因感染而关闭的情况下，非感染的慢性病患者或者需要长期化疗的患者如何就医？特殊的感染者或者疑似感染者，特别是孕妇、一些需要立即手术的患者如何得到及时诊治？这成为这个“非常时期”值得特别关注的现象。
中南医院妇产科主任李家福1月24日接受红星新闻采访时表示：现在发热病人的接收流程应该优化，一些特殊群体的疑似或确诊病人，比如孕妇、需要开颅或开胸手术的病人，到底该接收谁，目前还不明确。
红星新闻记者联系到了两位“特殊患者”，记录了他们在非常时期艰难的就医历程。
1月24日中午，曾先生在手术室外等候妻子的剖腹产手术完成，前一天晚上，他和妻子已经去了6家医院。
孕妇除夕夜产下女婴
前一天深夜去了6家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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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24日除夕，武汉“封城”第二天中午12点15分，武汉大学中南医院产科手术室，经过深夜连转6家医院，一名28岁的江夏高度疑似新冠肺炎患者成功产下一名女婴。
据中南医院产科主任李家福介绍，孕妇蔡姓孕妇怀孕38周5天，23日上午到江夏区人民医院做产前常规检查，发现胎心快，下午等待复查时发现发热，晚上还持续发热。“她去了好几家医院，都没收。”
孕妇丈夫曾先生称，妻子在江夏区人民医院住院部体温38度，医生让她去发热门诊就诊，“当时已经快晚上6点了”。随后，曾先生按照医生的要求到发热门诊“验血”，11点多就拿到了检测结果。“当时他们说有点可疑，建议我们去市医院。”
曾先生随后在父亲、姐夫的陪同下，带着妻子来到武昌医院，该医院已被指定为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患者定点收治医院。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疫情发生后，针对发热门诊排队现象，1月23日，武汉市卫健委在接受媒体采访时透露：武汉市已确定孕妇死亡，将全市汉口医院、红十字会医院、普爱医院西院、第七医院、第九医院、武昌医院、第五医院征用为发热患者定点收治医院。
医生告诉曾先生，武昌医院成为定点医院后，只收治发热病人，目前“没有产房，不能接收孕妇”。
车载导航记录江夏孕妇连夜跑六家医院就医历程
无奈之下，曾先生带着妻子去医院吸氧，“等消息”。在医生的建议下，曾先生带着妻子到武昌医院做CT检查，结果发现肺部有“实质性改变”，疑似率很高。医生建议他们转院。
曾先生带妻子过江来到协和医院后，协和医院的医生告诉他，发热病人“已经被定点医院收治了，协和医院收不了”。曾先生随后带妻子去了武汉市红十字会医院。曾先生的父亲告诉红星新闻，医生让他排队，“这里只能治发热，不能生孩子，只能保一个孩子”。
见排队人太多，妻子“胎心似乎停止了”，曾先生通过市长热线联系了武汉市卫健委，卫健委建议他到武汉市中心医院检查。到了市中心医院后，医生看了病历，回答说：这里不是定点医院，发热病人不能收治。
最后曾先生通过在广东打工的哥哥打听到武汉大学中南医院有产科，经过连夜奔波，于清晨6点到达中南医院。中南医院妇产科主任李家福叮嘱曾先生一家：“既然到了医院，就要想办法解决问题。”
1月24日中午12点15分，经过近40分钟的手术，孕妇在武汉大学中南医院产科手术室顺利产下一名女婴。
医院随后对新生女婴进行了血液检查，未发现任何异常。“没有做其他身体检查，医院就让我们把孩子带回家了。”随后的日子，直到29日孕妇死亡，曾先生一直留在医院照顾妻子。医院做了三次核酸检测，结果均为阴性。“她没有发烧，但医生说临床症状疑似新型肺炎，我们还在观察中。”
曾先生姐夫向红星新闻记者提供的车载导航截图，记录了曾先生一家连夜求医的历程。
1月23日午夜，曾先生夫妇到武汉市红十字会医院就诊。
肺癌老年男子称尚未完成化疗
肿瘤科室关闭，4 家医院不再接收患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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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先生今年61岁，家住武汉青山，是一名退休教师。2016年，唐先生被诊断出患有肺癌，经过化疗后病情比较稳定。去年5月，他被诊断出肺癌复发，接受了5次化疗。
1月14日，唐先生住进武汉大学人民医院肿瘤一科化疗。据唐先生介绍，1月22日，也就是腊月二十八，医院突然通知患者先出院，而唐先生的化疗还未结束。此时，距离23日10点武汉“封城”还不到24小时。“整个科室都关门了，病房也关了。”唐先生说，医院当时没有让他办理出院手续。
据唐先生的亲戚在人民医院肿瘤科担任护士，他透露，肿瘤科的病房和门诊都关闭了，因为都要隔离，“有人感染了”。
1月24日大年三十，唐先生早晨发现自己体温38度以上，妻子和儿子也出现发烧症状，在儿媳的陪同下，唐先生和妻子、儿子驱车前往武汉市第九医院发热门诊就医。
22日晚间发布通知，要求从23日起，武汉市发热37.3度及以上患者，必须到7家定点医院救治，位于武汉市青山区吉林街20号的武汉市第九医院就是其中之一。
在武汉市第九医院，唐先生从上午10点排队到下午3点左右。检查报告显示，他的白细胞数只有2.58，而正常值在3.5到9.5之间。病历上显示，他的体温是38.1度。CT检查报告显示：肺气肿并感染，双肺有小结节，需要用药确定是肿瘤病变还是其他。“医生开了三四天的药，让我们再来。”
1月24日至28日，唐先生在家吃药，发热加剧，不得不吃退烧药，开始是一天吃一粒，后来一天吃两粒，不确定是否感染新冠病毒引起发热。
由于化疗针扎进身体一周了，需要清洗，1月26日、27日，唐先生联系了一直给他治疗的武汉大学人民医院肿瘤一科的医生，电话里不停咳嗽的医生告诉他“他已经感染了，在家隔离”。
武汉市第九医院唐先生的病历
1月28日下午，服用退烧药降温的唐先生联系了所在社区，社区急救车再次将他送到武汉市第九医院，医院告知他“只收发热病人”，无法收治。
第二天早上，唐先生继续有发热症状，化疗针已过了清洗期一天，加上白细胞低，身体虚弱，便到武钢总医院就诊，“想打点白蛋白，清洗针头”，医院告知“没有肿瘤科”。
无奈之下，唐先生赶紧来到位于青山区二街的武钢二院肿瘤科门诊，医院告诉他“没有医生了，都去支援发热门诊了”。
下午2点，听说可以去医院急救，唐先生的侄女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再次联系了武汉大学人民医院肿瘤三科的医生。医生告诉她，病人可以去急诊科拿药，并告诉她拿什么药。唐先生随后带着儿子开车来到武汉大学人民医院急诊科，医生说：“急诊科没有开药权，不能开药。”
肺癌患者唐先生从上午十点到下午四点半整天奔波，“很累”，他的侄女告诉红星新闻，只能第二天到专门的肿瘤医院看看能不能就医或者拿药。
专家提醒：
特殊患者由谁来治疗需尽快明确
为何多家医院拒绝接收上述高度疑似新冠肺炎的孕妇？中南医院妇产科主任李家福1月24日接受红星新闻采访时认为，疫情发生后，非定点综合医院防护达不到要求，而新冠肺炎定点收治医院又没有产科，才引发了这一矛盾。
李家福介绍，能够实施剖宫产手术的手术室要满足传染病一级防护要求，除了呼吸道防护外，皮肤黏膜屏障防护要求更高。
1月29日，北京志愿者沈女士也在网上发文求助：一名确诊感染的孕妇需要立即住院剖腹产。红星新闻记者联系到沈女士，她表示，武汉发生新冠肺炎疫情后，她们成立了“武汉留守孕妇群”，“群里不仅有孕妇，还有医护人员、社工”。沈女士说，为了帮助确诊感染新冠肺炎的孕妇，她们当天就联系了多家医院。沈女士告诉记者：“政府也在想办法解决。”
据武汉当地媒体报道：1月29日，武汉市成立专项督查组，对“该收不收、该住院不收”的新冠肺炎患者情况进行督查，督促其尽快入院住院。据悉，专项督查组将全市15个区划分为汉口、武昌、汉阳三大片区，但督查范围尚未覆盖未感染、急需救治而无法就医的患者情况。
17年前非典疫情爆发时，武汉大学中南医院重症医学科主任彭志勇就在香港威尔斯亲王医院ICU工作。禽流感疫情爆发时，他也负责重症患者的抢救。在他看来，武汉目前处于“战时”状态，“为了避免患者交叉感染，难免有部分患者不能及时就医。以后一切都会好起来，情况会越来越好。”
李家福认为，目前发热病人的接诊流程应该优化，一些特殊群体的疑似或确诊病人，比如孕妇、需要开颅或开胸手术的病人，到底该接诊谁，目前还不明确。
李家福提醒，考虑到孕妇在特殊人群中占比很大，需要尽快明确患者是由综合医院收治，还是由定点医院收治。
红星新闻记者 王春 王振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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